十年生死两茫茫,不思量,自难忘。
九年,在人生的长河里说短不短,说长也不算太长。可对于一段孤独走过的时光而言,生不如死。
九年前的情人节,晚上8点,莫雅正窝在寝室的被子里,和室友们聊八卦聊得热火朝天。接到石头电话的时候,莫雅一把抓住对面床的室友丢过来的枕头,一边笑着喘气:“喂?”
电话那头,石头沉默了许久,不知道是在等莫雅喘完气,还是在故意开玩笑。当莫雅忍不住发脾气要挂电话的时候,他终于开口:“刚刚接到医院电话,建明,走了。”
莫雅的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,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就在七个小时之前,她还接到建明的电话:“丫头,在干嘛?今天收到花没有?”
“刚吃过饭,好可怜啊,没有人送花啊!”莫雅和同学们在学校的林荫道上走着,一边拿着电话跟建明耍赖。
“等我回来送你花吧。”建明的声音依旧那么清晰,莫雅仿佛听得到电话那头的笑意。
“好呀好呀!”那个时候,莫雅没心没肺地点着头。
建明已经病了几个月,一个月前刚转去省城医院。虽然知道情况不太乐观,但潜意识里,莫雅还是不愿意接受医生“最多还剩3个月”的结论。
“石头,我求求你,这种事不能开玩笑,他今天中午刚给我打过电话。”室友们停止了嬉笑,担心地看着莫雅。
“莫雅,我很不想在今天给你打这个电话,可是我知道,如果等到明天,你一定会怪我。”石头很无奈,他也很懊恼,为什么是自己给莫雅打这个电话。
“可是,可是医生不是说还有几个月么?”莫雅已经带着哭腔。
“是的,可谁知道今晚他突然就……”石头觉得很难对莫雅再说一遍。
“那,他,什么时候回?”
“明天一早。”
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
“莫雅……”石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。
“我没事,明天见。”不等石头说话,莫雅挂掉了电话。
这一夜,她躲在被子里哭着睡去,她满脑子都是建明的声音:“等我回来送你花吧”、“等我回来送你花吧”……只有她自己知道,她是多么后悔没有答应建明,情人节请假去省城看他。
第二天一早,当莫雅在镜子里看见自己苍白的脸、肿得像核桃似的双眼时,她还是认真地描眉画眼,她想以最好的状态去送那个人最后一程。可是,再多的脂粉,也遮不住那一道道泪痕。
三天,莫雅在灵堂整整守了三天。不吃,不睡,也不说话。她像个木头人一样,呆呆地坐在建明的旁边,握着自己的手机,反复看着情人节那天的通话记录——2分48秒。建明的声音还响在耳边,那一声“丫头”,让她根本不敢也不愿意去看,那个静静躺在那里的人。她甚至带着小小的期待,希望那个人可以突然醒来,她就可以一把把他揪起来,可以大声地吼他“是个骗子”,可以扑在他怀里大哭一场……可是,她不能,她什么也不能做。
莫雅知道,以后,当她颠簸在江轮上的时候,再也没有人搂着她倚在栏杆上看夜景了;当她吃青椒肉丝的时候,再也没有人把她不吃的青椒从肉丝里一根一根地捡出来了;当她冬天不想离开被窝去吃饭的时候,再也没有人会给她寄来整箱整箱的零食;当她气喘吁吁地爬华山、爬泰山的时候,再也没有人会牵着她的手拉着她一路往上;当她生病难受的时候,再也没有人会盯着她吃药,给她一个实实在在温暖的拥抱;当她整夜整夜睡不着的时候,再也没有人会在深夜里接她的电话,哄着她说:“乖啊,睡吧!”……
三天,石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莫雅,那个天真活泼的她,仿佛突然要流干一生的泪。他记得刚上大学那会儿,他陪着建明去莫雅的学校看她参加诗歌朗诵比赛。本来建明不想进去,可是莫雅非把他拽进了赛场,还威胁说:“如果你不去,我就放弃比赛!”呵呵,那时候的莫雅,多任性啊!石头和建明坐在最后一排,看着莫雅得意地背完了苏轼的那首《十年生死两茫茫》,当时建明还说,这首诗,太伤感了。可是现在,一语成谶,他们之间,真的是生死两茫茫了。
时光总是如白驹过隙,一晃,九年就过去了。石头曾经以为自己会有一丝机会,可是每年清明当他去建明的坟前,他总会看到一束勿忘我,他知道,那是永不可替代的爱。
